■崔海波
午饭后在附近街巷里转悠,顺脚拐进鼓楼菜场,发现蔬菜摊上有卖新鲜倭豆,是没有剥掉豆荚的那种,分明是刚摘上来的。我有点讶异地问了一句:“倭豆上市了?”
摊主放下正在吃的饭碗,说:“清明到了,当然可以吃了,我已经卖了十来天了。”
印象中,倭豆是立夏美食,可能是本年入春早,也可能是这些倭豆从南方运过来的吧,于是我买了两斤,价格有点贵,不挑不拣带荚卖,五元五角一斤。
倭豆就是蚕豆,豆荚形似一条肥壮的蚕,并且是在养春蚕的季节里上市。蚕豆有很多别号,南豆、胡豆等等,称其为倭豆的大概只有我们宁波舟山这一带老百姓吧。倭豆一名的来历与明代抗倭有关,宁波话中,头与豆同音,据说当年抗倭将士们杀一个倭寇能得到一粒蚕豆,待战斗结束以后,以蚕豆数量论功受赏,从此,人们就把蚕豆称为倭豆,春天吃倭豆是一件高兴的事情。
倭豆花很标致也很特别,蝴蝶状的白色或粉色的花中心有一点黑,在万紫千红的植物界中,黑色的花非常罕见,所以,倭豆花很好辨认。
我们村里有段顺口溜这么唱:梨树开花如白银,油菜开花铺黄金,芝麻开花节节高,倭豆开花黑良心。朗朗上口,通俗直白,前面三句都是赞颂,最后一句却是唾骂,看上去不太搭调,有点小幽默,让人忍俊不禁。
新鲜倭豆买回家,剥去豆荚,露出嫩绿的豆子,洗都不消洗,直接倒进油锅里炒着吃,或者蒸熟后撒几粒盐,香香的,糯糯的,很好吃。
随着碧绿的豆荚渐渐变黑,里面的豆壳也慢慢变老,带皮炒的话就会嚼出渣来。这时候得把豆壳剥去,里面的两瓣肉叫豆瓣,豆瓣和咸菜做成羹,是下饭的好菜。
新鲜倭豆来不及采摘,任其渐渐变老,这就变成了老倭豆,老倭豆再不摘来的话,太阳一晒,豆荚爆裂,豆子就蹦跳出来掉落到杂草丛中很难找到了,所以再忙也要把老倭豆收进来,颗粒归仓。
老倭豆硬硬的,晒干后炒着吃,我们叫做炒爆倭豆,那是小时候的零食。白叟们比力牙口好不好常常以能不能嚼炒爆倭豆为标准,如果“炒爆倭豆嚼落算账”,那绝对是一口好牙。
我女儿小时候养在樟村父母家,某个周末我去樟村,看到我妈正在教我女儿数数,桌上一堆倭豆,一老一小认真地数:一、二、三……倭豆确是教数数的好教具,比起小而圆的黄豆绿豆,倭豆个头大,形状扁扁的,婴幼儿拿捏得住。农家没有玩具教具,我小时候的数学启蒙估计也是从倭豆开始的吧。
老倭豆除了炒着吃,还能变着各种花样吃。比如将老倭豆在水里泡一夜,再割一刀,放油锅里煎,豆瓣张开,像花儿开放,这就是香香酥酥的兰花豆了。炸兰花豆跟炸油条一样,很费油,我们本身家里从来没有炸过。记得以前村口有一家粮站,卖粮食也卖油,那里的员工就利用现成的资源加工兰花豆出售。兰花豆算得上是豆制品中的高级货,我外公去世前常常念叨着要吃兰花豆,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下酒菜吧。
很多人是从鲁迅的小说里认识倭豆的,《社戏》里小伙伴们乘着夜色结伴去偷来的罗汉豆是它,孔乙己下酒的茴香豆也是它,人们就这样换着花样叫它,变着法子吃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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